【精修版】听说你的曾经
原名：关于家长会那些事
＊修后1.4w一发完 和上一篇是同系列的！
典型哥嫂文学，二权子无辜受迫害日常
＊现代带孩子日常 年轻小情侣搞对象系列
01
孙策语文不好，这是老师和同学们公认的，拉大榜都排不到前二十页，每次大家都能在倒数后几页的时候看到孙策足够靓丽的名字——是的，那可是总成绩年级第二名的神人。
但是本人好像不知情一样，亦或者说是他根本就不在乎，尤其是写作文方面，孙策从来不用像好学生周瑜那样在草稿纸上认认真真构思几分钟，他直接大笔一挥落在答题纸上。
一顿操作猛如虎，作文成绩二十五。
孙策的语文老师差点引咎辞职，实在是没办法接受如此沉重的打击。还是孙策舔着个脸站在办公室门口拿着加肠烤冷面哄老师，才让年轻的她决定留下来继续教书。
教导主任神色严肃，这小子年纪轻轻就懂得如何收买人心，心说此后必成大事。
但孙策却毫不在意他可以称之为惨烈的语文成绩，150的满分，他最高的记录是95，勉强刚及格的水准而已。
程普训他也不管用，孙策总会用这句来反驳他：可是我是班里第一耶。
程普：……
真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。
后续是程普去跟孙坚告了状，结果听到了这一句：可是我儿子是班里第一，校里第二耶。
程普：一个德行……带着你儿子一起滚！
玩笑归玩笑，能让孙策如此猖獗的原因很简单，此消彼长，他语文烂到要死，但是他理科几乎是断层式的碾压其他人。理综三科的总分能甩年级第三五十多分，语文作文扣这点十几分算什么，他不在乎。
但是年级第一的周瑜又能甩他几分，不出意外的话就要出意外了，一定是卡在语文上。
可孙策语文不好关他孙伯符什么事，反正周瑜是他整天能亲亲抱抱的恋人，更是家人。足够恩爱甜蜜的小两口之间又不是靠成绩来决定谁掌握主动权的，孙策喜闻乐见，他对这种事一向十分自信。
他万年老二的排名不会动，正如他铁1的身份永不可能被推翻。
早已深谙恋人是什么样的人，周瑜本来也不愿再多插手，毕竟他觉得写作这种事情是真的需要天赋，既然孙策没有，那强求也没什么必要。一直脾气良好并且打算继续顺着孙策胡编乱造的他，终于在一个晴朗和煦的午后，彻底炸开了所有的忍耐限度。
是可忍孰不可忍，周瑜的拳头已经紧到可以一拳锤死泰森。
此时，周瑜就坐在江东第一实验小学五年级二班的家长会现场，而孙权正在用震耳发聩的童声大声朗读着他的作文，题目就让他的血压直升二百，右眼皮噔噔跳着，不仅在他的眼皮上，更是在他的心脏里咚咚跳个不停。
孙权清嗓，一字一顿道：“我、的、哥、哥。”
此时还没有异常，周瑜偏过头看了一眼翘着腿吊儿郎当的孙策，对方给了他一个得意洋洋的眼神。
孙策挑眉，用意念表达：怎么样？我弟弟！
周瑜：……
下一句，孙权乖乖地双手举着稿纸，用极其可爱清澈的声音念：“我的哥哥是个很帅的男生，他叫孙策，现在江东一中读高三，他很爱我，我也很爱他，但我更爱另一个哥哥，我哥也是这样的，他叫周瑜，我们是超级幸福的一家三口，我哥说这就是天堂……”
周瑜直接掐了一把孙策的大腿，疼得孙策龇牙咧嘴，五官都拧在了一起。
02
孙策的父母一直在外地工作，一年到头回不来两次，周瑜的父亲也差不多，总之两个都近似于留守儿童。为了让生活上能够更方便一点，孙策和周瑜在很早的时候就申请了走读。
至于为什么他们现在住在一起，那还得回顾一下孙策是怎么喜欢上的周瑜。
在死皮赖脸加死缠烂打之下，孙策终于想到了办法，叫着周瑜跟他回家一起住了。原本以为幸福美美降临的周瑜就这样身心愉悦地走进了孙策的家，然后他才发现家里还有个学习困难户，十分不巧地随了孙策的数学强语文废。
周瑜立刻拖着行李关上了门，兴许是打开的方式不太对。
下一刻，他再打开之后，只见刚到门把手那么高的小孙权就这样乖乖站在了他的面前，进行了一次九十度的鞠躬，扬声道：哥哥好——！
周瑜深吸了口气，还是走进了这扇门。
面对这个并不算完整的小家，周瑜这种全能型选手，自然和孙策一起扛起来了辅导小孩儿功课和生活的任务，说是养弟弟，其实在周瑜的眼里，这就是养孩子。
但也还不错。
周瑜拿着拖把倚靠在门前的时候，看着坐在地上玩变形金刚的孙权，心里一直觉得他是很可爱的小孩。
孙权最头疼的就是作文，完完全全不会写。给他个题目，小男孩能咬着手指憋一天，早上八点周瑜去上课，晚上八点回来，孙权愣是只编出来了第一段——还是从网上抄来的，一眼假。
周瑜的血压直接爆表，顺便好人做到底，送佛送到西，叫孙策把他的学习平板没收了。
不管孙权嚎成什么样子，怎么嗷嗷，孙策和周瑜都和聋了一样，美美坐在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孙权旁边，然后打开了电视，两耳不闻旁边哭地啃起了汉堡包。
孙权哭累了就赌气说：我讨厌你们！
孙策阴阳怪气地模仿：行~我讨厌~你们~呜呜呜呜……
周瑜忍笑：好啦仲谋，不准这么说你哥，再说的话今天晚饭就没有了。
然后孙权哭得更大声了，大水冲了龙王庙，也冲了整个江东。
虽然犯贱是一定要犯的，但是周瑜的面子上还是好哥哥的样子教他，莫名尝到了一丝醋意的孙策对此表示非常不服，跑去跟自己弟弟争个小高低，说什么仲谋你这水平还没你哥我一半厉害，我那作文二十分钟就写完了，特别厉害，在校内都出名那种。
周瑜给了他一拳，你别带坏仲谋，回去看书，就你那二十五分，别在这里五十步笑百步哈。
孙权每次就会这样破涕为笑，笑着笑着，孙策和周瑜也就会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。
孩子嘛。
他们都是小孩子。
原本以为这样的日子能够继续顺利进行，孙权也因为周瑜足够有耐心的教导而慢慢会写了一些，但就是这样的良好进展，却被孙策在昨天以一己之力彻底打破，简直是寸土不生，直接花园变荒漠。
周瑜因为做实验的事而被迫逗留在了学校一宿，孙策就提前回家给弟弟做了晚饭，然后他就这样拿着炒勺站在卧室门口，看着孙权又一个孤单背影坐在书桌前，憋屈地咬他的手指头。
这架势一看就是憋作文，痛苦与绝望写满了一张脸。
“哎哟，让我看看怎么回事？”孙策嘿嘿一笑，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了孙权的身边。
不出意外，小男孩啧了一声，受惊之余还不忘用手臂遮住了自己的题目，他有点不满道：“哥……你干嘛总是这么喜欢偷看别人的东西，懂不懂什么是个人隐私？”
孙策装听不见，伸着脑袋看，瞥到了哥哥两个字。他说：“喂，我可没偷看你日记之类的，我只是想看看你在做什么作业，懂？”
“……”孙权死目，“哦。懂。”
孙策这才满意，问：“所以，这次的作文又是什么主题啊？”
他的语气已经全然出卖了他幸灾乐祸的内心，孙权拿着稿纸，起身离开了孙策身边，一边道：“哥，我还是等公瑾哥回来再说吧，睡了晚安。”
“？”孙策喂了一声，搬着椅子又追过去了：“什么意思，孙仲谋，你看不起你哥我？”
孙权站定摇头：“哥，不是看不起你，我是看不起你的作文水平。”
毕竟他有幸看到过十八岁的孙策写的语文作文，其遣词造句堪称地狱级恐怖，就像英语里只会写and，so，but一样，孙策在语文里几乎没有文采，他也不爱背那些名人名事的例子，于是自己坐在考场里瞎扯淡，什么特洛夫斯基、什么麦斯奥夫先生、某位伟人曾经说过之类的，都是孙策在楼下大爷大妈嘴里听来的市井八卦，还有他最常用的——myself曾说。
每一次被语文老师扒出来以后都少不了一顿挨批，但是孙策就是死性不改，甚至还变本加厉地继续胡编乱造，总之他就是不喜欢写作文，更不想去学。
深谙孙权话里含金量的孙策忽然无语，他梗了一下，又说：“那我给你点思路，我看你——这次题目是哥哥？那我不得说几句？”
“我可是你亲哥哈。”他有点得意。
“……”
这回是孙权想推脱都推不成了。
语文老师留的题目是我的父亲，不巧的是，尚且年幼的孙权并不真正地了解他的父亲，在他短暂的十一年人生中，大概他见到父亲的次数只有那么百十次，而那还是七岁以前的记忆。
孙权根本不知道父亲的意义到底是什么，他不会，也不能写出来。
在他上小学的这几年里，只有孙策和周瑜双双陪着他，也仅仅只有他们两个人，才让对这些概念还不能清楚的孙权，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懂得了什么是家庭，什么是爱，什么是不离不弃。
那些至纯至真的亲情，让孙权原本灰色的世界里照进了数缕温暖的阳光。
看到黑板上的作文题目，孙权少有地陷入到愣神中去，他就这样盯着老师在黑板上写写画画，至于思绪，早已不知道飘去了哪个远方。
父亲吗……
爸？
他又记起来了，他的爸爸是个很喜欢耍帅的男人，又特别特别厉害，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。有他爸爸在，这个世界就不会有任何危险，孙坚是他们一家人最后的港湾。
但是，孙权只记得这些了。把这些完美替换的，是另一道比较之下有些弱小的身影，孙权知道那是他亲哥哥，是明明也没有成年、却以一己之力扛起来一家人未来的孙策。
孙策咧起嘴笑个不停，对着他挥了挥手，这就是孙权在“我的父亲”这四个字的题目上，最后看到的画面。
于他而言，这就是这个题目最好的回答。
于是孙权也笑了一下，看着孙策热切的眼神，只能稍稍含糊道：“嗯……对，就是说哥哥。”
孙策拍了拍手：“好办！这你还愁什么，来，我教给你。”
孙权无奈之下点了点头，说：“哥，我上网查了下，人家上面有好多都可以抄的，我给你说几个，你看看能不能写？”
“抄抄抄，你就知道偷懒，等让公瑾回来知道，非得给你两锤子不可。”孙策手上诚实地接过平板看了看，片刻时，他指着其中一个段落直接扑哧一声，“靠，这个大雨天半夜骑车送孩子去医院，你也能写，我也送你去过医院。”
孙权仰着头沉思了片刻，最后郑重地点了点头。
对，能写。
孙策转着椅子，整个人像烂泥似的瘫在上面，他看着天花板上的星星挂灯，装模作样地思忖片刻后，开口道：“听我的，你这么写。”
孙权预感不妙：“？写什么。”
“你写，”孙策狡黠一笑，“我有次半夜发高烧，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夜，没有人在家……”
“那是一个炎热得不能再热的夏天，我发了高烧，没有人在家，我就这样可怜巴巴地烧了大半宿，都快要烧死了，我哥才从外面赶回来，带我去看病，还有周瑜哥，他们两个一个背着我，一个提前骑车跑去挂号，那会的雨下得哗啦啦的大，我哥没打伞，雨衣也是套在我身上的，等到了医院，我才发现我的哥哥浑身上下已经湿透了，啊，他真的很好，很帅。”
孙权在台上声情并茂地朗读，台下周瑜的脸都黑了一半。
反观当事人孙策笑得眉眼弯弯，忍不住轻轻鼓掌，顺便赞叹一句自己写得实在是人神共愤，这心理描写不得划个优秀的波浪线，再打个好句共赏的一百分？
周瑜拿手机给身边人打字：你给仲谋写的？
孙策回：那可不是，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，我教的，怎么样？
孙策：好了好了，可以开始夸我了，我准备好了！
周瑜：……你那天的事都不能算好哥哥事例，胡说八道些什么呢。
孙策：算好男朋友也行啦。
周瑜锁了屏，用眼神削了孙策一下，但又立马觉得他说得的确在理，只能悻悻转过头来。不过周瑜倒是没再敢抬头看孙权班主任的目光了，怕被眼神捅死。
至于这件事的原委……周瑜寻思，确实是个很值得回忆的美好夜晚。
那是他们两个在一起后的第一个夏天，孙策又一次翘课，这次他没有脑残到翻窗户，而是从后门蹲着爬出去的，以小偷的姿态走到周瑜的教室后门，接着用一张团起来的纸条顺利砸中了他的脑袋。
周瑜捡起来一看，上面的字龙飞凤舞：公瑾，走，翘了晚自习，我带你去凤凰山上看流星。
周瑜默默地回头看了罪魁祸首一眼，对方正笑嘻嘻地看着他，手里还拿着书包——真是难为，居然还知道回家写作业。
众所周知，周瑜是好学生没错，但他也十分享受孙策带给他的这份逍遥，但凡是他提出来的翘课，周瑜确实没有一次拒绝的先例，倒不是因为小情侣恩爱情深，只是纯纯他也不想窝在这里听课。
周瑜同样是个叛逆的小孩，这一点孙策心里很清楚。
于是孙策看着周瑜开始不动声色地收拾东西，先是在他桌子上的堡垒前观察了一会儿，然后弯着腰偷摸匍匐朝着后门前进，期间还和看到的同学用眼神打着招呼，挤眉弄眼的，叫他别表现出来。
同学脸都憋炸了，一直点着头让他赶紧走。
幸运的是，老师压根没往这片好学生区域看，周瑜借此很顺利地溜了出来。出来以后第一句话不是别的，而是故作矜持道：“哼，又翘课，算什么好学生。”
“不是不是，现在我可是你男朋友。”
孙策乐着接过了周瑜的书包，揽着他的肩膀，说，“咱们走食堂后面那个墙。”
周瑜不装了，下意识抿着唇对他笑：“你就会说这句。”
孙策不由自主笑了一声，抬眸间看到了他此时的表情，于是喜不自胜地亲了亲他的脸，就这样在监控底下光明正大地拿着包离开了。
也就是这个晚上，他们独居的可怜弟弟孙权就这样发了烧，家里没人，他平板还被没收了，简直叫天天不应，叫地地不灵。
孙权到现在也不知道他的两个好哥哥到底干嘛去了。周瑜给的理由是留校做实验，孙策摸着鼻子附和地点了点头，大言不惭地说了句：我也是。
此时孙策戳了周瑜一下，附耳并带着笑意道：“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流星底下许的愿？”
周瑜低声道：“你说你这辈子都得喜欢我。”
03
夜晚的凤凰山清风微凉，孙策拉着周瑜一路又跑又走，在山关处租了两辆自行车，商讨一路的他们最终决定骑车上去。夏夜的微风拂过他们的脸庞，孙策在骑车途中会偶尔张开双臂喊叫两声，享受着夏风灌入喉咙的舒服感，一旁的周瑜只会笑着看他，然后故意使坏伸脚轻轻踹他的自行车。
当然，上述情况也只是出现在前二十分钟而已，到了半小时的时间时，周瑜已经累得直不起腰了。
眼看着离山顶还有段距离，孙策问他：“还行不行？”
周瑜打算不吃馒头争口气：“当然行！”
……当然行个屁。
等两个人哼哧哼哧骑上山顶的时候，周瑜累得脸色都变了，汗水布满了他的额头，脸颊也微微泛起红晕，喘气更是高频次，据本人不可靠计量，那时他的心跳至少在140以上。
孙策倒是还好，他本来就是体育天赋很强的学生，骑这点路也算不上什么，不愿意驮着周瑜上来的唯一原因，嘴上说是要锻炼一下周瑜的身体，实际上可就是想光明正大地看周瑜此时此刻的表情。
泛着红的、喘着气的性感。
差点口水都要流出来的孙策立马收敛了想法，装作深沉男人的样子把车锁了好。
不过周瑜却不知道孙策那时打的什么坏算盘，他扶着腰走向山顶的大树底下，靠着树干坐了下来，气喘吁吁道：“阿策，你过来坐。”
孙策走过来，从校服口袋里递给他一根剥好的棒棒糖，顺势贴着周瑜，说：“我们多久没翘课出来玩了？”
“也没多久。”周瑜把糖放进了嘴里，想了想，“上次逃课不是一个月以前吗，也是翘了晚自习，不过是翘课去菜市场买食材，提前回家给仲谋庆祝生日来着。”
“嗯，你记得好清楚。”孙策靠在周瑜身侧，抬手撩了一下周瑜的头发：“明年高考了，公瑾，你想去哪个大学？”
周瑜仰着头，看着天上的星星，想了很久，才默默道：“你去哪，我去哪。”
他能感觉到身边人的动作僵硬了一瞬间，还没来得及询问，就感觉到了倚靠在身体上的重量增大。孙策伸出手抱着他，脸贴在周瑜的脖颈上蹭了一会儿，说：“我也是这么想的，不管去哪里，我都和你在一起，我哪里也不去。”
十七岁的周瑜在凤凰山顶的大树底下笑了很久，手上的戒指泛着银光，他说好，那就一起去最高的远方。
十八岁的他们坐在孙权的家长会上，周瑜想到去年的事还会不由自主地笑出来，孙策看着他几乎溢出的温柔和幸福的眼神，心下了然，于是用手轻轻捏了捏周瑜的指尖。
周瑜看着他，孙策也看着他，他们在无声中表达了最深刻的爱意。
那个夏夜的结束，是因为他们看到了流星雨。
天琴座的流星雨就在五六月，孙策特意上网查了很久的消息，还特地在学校蹲点天文老师缠着问来问去，终于在五月十六日的时候带着周瑜来到了这里。
而周瑜这一生都不知道的是，孙策这个傻小子，早就已经来这里踩过十几次的点了。
孙策一直盯着手机看时间，时不时看一眼周瑜，笑着说：“一会好好许愿，愿望会成真的。”
周瑜看着夜空，答应着：“会的，祝我们百年好合。”
“哈哈哈哈……”孙策笑个不停，“那我祝咱俩喜结连理。”
“你想和我结婚？”周瑜问。
“这是问题吗，这应该是答案。”孙策说，“我和你谈恋爱的目标就是结……哎哎！流星！流星来了！”
他们看见璀璨夺目的流星雨从天空那头飞速而来的一瞬间，孙策捂住了周瑜的眼，少年激动的声音从喉咙里传出，他扬声道，“公瑾！公瑾快许愿！”
周瑜还没反应过来，但动作先于大脑而做出了反应，他紧接着双手合十，脑子一乱，居然不知道要许什么愿来。
到底该许什么呢。
祝你……
他的世界里忽然没有了什么身体健康、万事胜意、学业有成、婚姻美满之类的常规祝福，周瑜被捂住眼睛的那一刹那，他只希望孙策能够快乐一辈子。
没想什么走到百年，也没想什么要考去全国最好的大学，没有要求，没有来生，在流星雨划过去的十几秒内，周瑜在心里无比虔诚地说着，孙策能一直这么快乐。
他希望他的少年能永远意气风发，气宇轩昂，可以永远无惧岁月，一直坚强着向前走，从而得到他能够想得到的一切，他要去摘到星星和月亮，他要得到这世间所有的祝福。
孙策。
祝你幸福快乐这一生。
流星逝去，孙策缓缓地放下了手，他嘿嘿笑着，板过来周瑜的肩膀，问：“公瑾，许的什么愿？”
周瑜的眼睛有点红，不过在黑夜中，这个世界都没有发现。
他笑着点了点他的鼻尖，说：“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，埋心底吧。”
“不行不行，你哪那么迷信啊。”孙策看起来还有点不服，他缠着周瑜问来问去，猛虎撒娇确实叫人很难抵抗。
周瑜拗不过，说：“好吧，那你先说，你许的什么愿？”
“公瑾，你就是太讲究这些，我才不信它会不灵。”孙策摸了一把周瑜的头发，咧着嘴笑，“但我有个事儿，不用许愿，我现在就告诉你。”
周瑜怔了一下，问：“什么啊？”
那时孙策拉着周瑜往山下走，怕他着凉，把自己校服外套脱了给他披上，两个人走到停车的地方，孙策忽然站定，双手搭在周瑜的肩膀上，认真地亲了一下他的嘴唇。
周瑜的脸红得很快，他不轻不重地推开孙策，小声质问：“大半夜的，腻乎不够？”
孙策摇摇头，然后伸出手用力抱住了他，孙策的下巴抵在周瑜的肩膀上，只听他闷闷的一声：“公瑾啊，我要喜欢你一辈子，死了也是，死了我化成鬼魂也在你周围绕，绕啊绕，我哪里也不去。”
“……”
周瑜不忍地皱眉，心中五味陈杂，那种又感动又伤心的心情怕是只有他会有。他轻轻吻了一下孙策的鼻尖，说，“别提死这种事，不吉利。”
孙策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：“这可不是我许的愿望，这是我的目标，要做到的那种。”
周瑜伸出手，轻轻抚平了孙策的眉角，应道：“我也是，那我的愿望——还是不说了。”
孙策笑着点头：“好，不说了，你做给我看。”
周瑜点头，这是他第一次郑重其事地承诺。
小情侣偷偷幽会不回家的结果，就是推开门发现烧到38度的孙权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，孙策吓得魂飞了一半，周瑜更是着急忙慌差点打成110。两个人就像刚偷完情被抓了似的，最后手忙脚乱地折腾十来分钟，才飞快地背着孙权赶去了医院。
那天没下雨，也没什么太刺激的场面，说到底，就是俩人玩开了忘了弟弟，这分明是一场秀恩爱迫害孙权的戏码，却被孙策舔着个大脸写成了歌颂自己的伟大事迹。
可是孙策一直就喜欢这样。
小孩子，总是有耍不完的把戏。
04
后来一直到了很久以后，久到孙策已经埋在土里七八年的时候，周瑜才和孙权说起这件事，他说，你哥哥最后还是把许的愿望说了出来，你猜他许的什么？
二十多岁的孙权站在墓碑前，良久都没有说话，他想问是什么愿望，可话到了嘴边，他又问不出口了。
他看着周瑜，看着已经而立之年的男人眼里含着泪光，孙权忽然想起，周瑜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，自从孙策因为意外离世过后，周瑜的笑意便连着孙策的骨灰一同埋藏进了冰冷的土地里，再也没有出现过。
周瑜皱眉，忍着眼泪看着他，扯开一个和以前极为相像、却又那么伤心的笑容。他说，孙策告诉我，他想让我和他走到白头，互相嘲笑、又互相搀扶着过完这一生。
这是孙权在接近二十年的时光里，第二次看到周瑜掉眼泪。他不知道现在该如何开口，只能动动喉咙，最终把目光转回到了干干净净的墓碑上。
周瑜一动不动地看着墓碑上刻的字，用恶狠狠的语气责骂说，你说出来了，所以不灵了。
语气是凶的，可是声音很小很小，如同蚊蝇一般，孙权凑过去听，却看到了周瑜已经泪如泉滴的脸庞。
他几乎哽咽难鸣，他说，下辈子，下辈子吧，我们不去看流星了。
我再也不和你看流星了。
05
三尺讲台之上，孙权的声音还在继续，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。周瑜一边听一边按着太阳穴，嘴角仍在微微抽搐。
……看来孙策真的没少给孙权下歪门邪道的功夫，网上的那些经典老土案例，他倒是一个没落下。
除了这个大下雨天生病去医院的典中典，从孙权的嘴里缓缓道出的，还有另一个更加惊为天人的事例，不禁叫周瑜带着钦佩的眼光看着孙策，只是细看才能看出来他的咬牙切齿。
虽然沉默，但声音的确震耳欲聋。
孙权念：“还有一件事，我哥他没有别的爱好，就是特别喜欢包饺子，我爱吃西葫馅，可我哥总是包西葫猪肉鸡蛋馅的，他这是多么为了我的身体着想啊！我还记得，有次我中午偷着回家，看着我哥哥面对着菜板，背对着我，一边切菜一边念叨，说，哪天我弟要是住校了，家里也没个人陪我，我可怎么办啊。”
“我一个一米八五的大男人一听，眼泪禁不住哗哗得流，我努力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，可我还是忍不住，我没想到我哥居然这么爱我，这么舍不得我，我以后一定努力赚钱，把所有好东西都给我哥，此作文为证，我对我哥的心意天地可鉴，日月为……”
其他家长都在同一时间默契地发出了一样的吸气声，众人面面相觑，有些年轻家长甚至忍不住低下头来轻轻笑。
周瑜怒掏手机，那是他生平打字最快的一次：孙策！你抄网上的能不能改一改！
孙策：我哪抄了，我的文化水平在你眼里就这么低啊，这就是我自己写的。
周瑜血压又高了一点：你见过哪个小学五年级的身高一米八！
孙策直接瞳孔地震，他抬起头，果然看见站在一旁的班主任脸都黑了彻底，却还是碍于情面没有打断，而孙权的声音仍然在继续。
周瑜扶着自己的脑袋，他低声道：“救命…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老师也要我过来了。”
06
其实这个故事，也并不是他们哥两个胡编乱造出来的，那天孙权的确中午偷偷回家了，也的确看见了孙策在切菜，而孙策也确确实实地说了那句话。
只是这句话不是对着孙权说的，而是坐在马扎上的周瑜——他坐在厨房旁边的阳台里面，被前面的墙挡住了，孙权根本没看见。
原场景还原一下，当时的孙策正在厨房切猪肉，周瑜在旁边坐着择西葫叶，原因是周瑜忽然嘴馋想吃饺子，结果没想到对方真的听了并且付诸于现实了，于是两个人干脆翘了下午的大自习，直接跑回家包饺子了。
周瑜听着孙策噔噔噔剁肉的声音，禁不住提醒道：“慢着点，别切到手，差不多得了，一会都放绞肉机里就行。”
“成，没问题。”孙策看着外面的天色，嗯了一声，忽然跳转了新的话题，“公瑾，你说啊，咱俩高考完去上大学，仲谋咋整？”
周瑜想都没想，直接接话说：“那我们就考江东的大学，咱俩考完，仲谋刚上初中，年纪太小，总不能叫他跟着咱俩转学吧？何况也没地方住，如果再租房的话还有另一笔开销，不值当的，现在就挺好的。”
孙策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会，他知道江东也有一所全国名列前茅的重点大学，以孙策和周瑜的水平，努努力考上最好的专业也不是什么难事。只是孙策同样也知道，周瑜一直都向往着外面的风光，他是想考到其他城市、开启新生活的。
那是他曾经亲口说出来的梦，而现在被他一句“不值当的”了了终结。
孙策鲜少地沉默了片刻，没有说话。
“……”
周瑜抬起眼看了他一下，接着不动声色地安慰：“想啥呢，以后去旅游也很好啊，上学的话，我还是想在江东。这是我们的故乡，我不是很想离开，你也不想的，对吧？”
孙策想了想，说：“那以后咱俩领完证就去度蜜月，你不是喜欢大海吗，我们去海边，就那个——那个啥，叫波斯岛？你知道这个地方吧，宣传得可好了，说特别特别漂亮。”
周瑜抿唇笑笑：“我知道，听你的。”
孙策说：“那说好了，到时你肯定得跟我一起去，定个小目标好了，二十八岁之前肯定去。”
周瑜点头：“行，算你有点本事。”
这话让孙策尾巴尖都敲起来了，他骄傲地抬了点下巴，轻轻哼了一声。
“哎。”他又说，“也不知道仲谋以后住校可怎么办，家里也没个人陪我，我可怎么办啊。”
明显的邀功请赏、欲擒故纵的把戏，周瑜的那句“我不是人”的反问还没说出口，就听见孙权开门回来的声音。于是他藏住了上半句，说：“在仲谋面前就别玩闹了，先做饭再说吧。”
孙策嘿嘿一笑：“那晚上说。”
周瑜搓菜叶的声音又响了响，没接茬，但他耳尖红了些许。
只听到后半句的孙权大步跑来，一下子抱住孙策，忍不住抱紧并涕泪连连：“哥，原来我不是你的累赘啊，你居然这么舍不得我！”
周瑜扑哧一笑，没有拆穿这人的把戏。
反倒是孙策，用还沾着肉馅的手抱起来孙权，神情认真地说：“我可从来没嫌过你啊，你看看这是啥。”
说着把人抱过来看肉馅，挑着下巴道，“你哥我知道咱家权子爱吃饺子，这不给你买了？”
看着孙权感动到无以复加，发誓以后一定有任何好吃的都先带回来给他吃，周瑜挑着笑看了孙策一眼，两个人相视而笑，反正只有孙权一个人在嗷嗷哭个不停。
后来他们才知道是那天孙权在学校受了点委屈，还是周瑜和孙策轮流抱着举高高，又给买了玩具，才给彻底哄好了。
直到晚上的饭桌上摆满了西葫猪肉鸡蛋饺子的时候，年幼的孙权才眨了眨眼睛，问，哥，我不是喜欢吃西葫的吗？
某位爱吃猪肉鸡蛋的周姓男生默不作声地夹了一个，坦言道：“嗯，仲谋，猪肉和鸡蛋很贵的，你哥在给你补身体呢。”
孙权耶了一声：“哥哥真好！”
这又是一个俩人秀恩爱顺便迫害孙权的事例，结果又被孙策恬不知耻地拿出来歌颂他自己。
但周瑜越听越高兴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。
大概是他们曾经在凤凰山上许的愿望，真的要实现了？
那长长久久，能和恋人一起共度余生的美好愿景，周瑜想，是真的要实现了吧。
07
“还有一件事。”台上的孙权忽然一顿。
孙策忽然抬起头来，禁不住一愣。而周瑜也是这样，疑惑之余他们互相看了看，孙策摇头，附耳低语道：“我只教他写了那两件事，后面他就把我赶出去了，他这是……自己又写了点？”
周瑜没说话，只是把目光转向了台上的孙权。
小男孩把稿子放下，眼神直直地注视着他俩，他先看了一眼孙策，又看了看周瑜，最后扫视了一圈坐着的家长，他压抑着自己剧烈的心跳，慢慢开口。
他说：“叔叔阿姨们，这次老师布置的作文题目是《我的父亲》，可我写的是我哥，我亲哥和一个非亲非故、但是对我很好的哥哥。”
“我爸没了。”
孙权的声音颤抖着，“我只有我哥了。”
周瑜的心里忽然跟着颤了一下，他立刻抓住了孙策的手，哪怕他没有看他，但是他知道，孙策现在一定很难过。
他不敢看。
08
十七岁的孙策失去了他的父亲。
就在他们从凤凰山上看完流星雨后的一个月，对，满打满算还没有超过三十天。
孙策的妈妈吴熙坐了当日最早的一班机回来了，怀里抱着的是孙坚的骨灰盒。孙策卡在喉咙里的那一声“爸”，这辈子再也没能没叫出去。
那时孙策和周瑜正在上课，临近学期末，他俩也难得安稳下来，不再想着翘课出去玩。当时是数学课，就在孙策埋头做卷子的时候，班主任忽然敲门，用很轻的语气把孙策叫了出来。
声音很轻，那是孙策从来没见过的神情。
大概是父子连心，孙策那一整天心中都惶惶不安，被叫出去起身的那一刻，他只能感觉到一股巨大的悲伤正在上涌翻滚，随时都要将他吞噬殆尽。
班主任知道周瑜也需要知道这件事，提前把他叫了出来。孙策大步来到办公室的时候，正好看见周瑜扶着他妈妈走了进来。
吴熙的脸色苍白如纸，身形也在一朝一夕之间瘦削许多，孙策从来没见过他妈妈这样脆弱过。在他的印象里，吴熙是他生命中见过的最坚强的女人，而如今却变成这样破碎，仿佛一碰就会碎在地上。
孙策没有说话，就是沉默地站定，然后干巴巴地等着来自于他母亲的宣判。
她喘息着，鼻翼翁动，眼睫毛也跟着面部肌肉的变化在颤抖。
然后她告诉孙策，你爸爸走了，车祸。
留给孙策的，除了一个四四方方的骨灰盒，还有孙坚名下公司的继承权。
那时孙策在想什么，他甩开了周瑜拉着他的手，一个人跑去了天台，双手撑着栏杆，想吐也吐不出来，可他只觉得反胃，他头晕得要命，双眼干涩无比，眼泪无论如何都流不出来。
孙策嘶叫了好几声，对着空无一人的天台破口大骂，我他妈不要这些公司，我自己能开，我只想要你们陪我！就像我陪孙权一样！
我想和你们去旅游，我也想能每天放学回家就有做好的现成饭，我想吃口热乎的菜，我也想不再每一天都要自己买菜自己做，我不想——不想一个人十四岁开始就要做大人！
什么东西，什么啊，什么继承权，什么财产、股份……孙策用力拽扯着自己的头发，双目通红，怎么回事，不是说今年暑假回来一起去旅游吗？
骗子……
骗子！
他妈的！
孙策一拳砸在地上，不顾手指骨传来的尖锐刺痛，他还是不停地骂，他妈的，为什么要食言，为什么说话不算话，为什么每一次都拿希望吊着我，然后再摔碎了给我看啊。
混蛋！混蛋！
孙策没有眼泪，他只觉得自己很痛，哪里都很痛。
几乎很快的是，周瑜飞跑着赶过来，他推开天台的门，却发现孙策从外面反锁了。他进不去也砸不开，周瑜急得要命，大喊好几声孙策，也没等来开门。
周瑜害怕孙策做傻事，哪怕他知道，孙策不会那么不理智不清醒，可他还是害怕，他就是害怕。
于是他放弃了这条路，做了这辈子第一次不要命的决定。
周瑜跑去了五楼最靠角落的音乐教室，他知道周五是选修课开放的时间，这间教室不会锁门。于是他去了，几乎是毫无犹豫的，周瑜直接一跃翻出了窗户，用手死死扒着上面的房檐。
他臂力之前好到惊人，但他有去年把胳膊摔断的后遗症，哪怕现在康复，但是根本借不上多大的力，甚至扒房檐的时候疼得周瑜直冒冷汗。周瑜的脚稳稳地踩着护栏，用没断过的右手猛地借力，终于半个身子挂在了天台边上。
他的下半身都在外面悬空着，周瑜喘着气，大喊一声：“孙策！”
孙策惊觉回头，看着周瑜就这样挂在天台边上，随时都有可能摔下去找死，受到另一波刺激的他立刻爬起飞奔过来，豁出去大半个身子才把人拽上来。
孙策一拳打在周瑜肩膀上，他红着眼吼道：“周公瑾，你他妈不要命了！你是疯子，你神经！”
周瑜没发火，声音也小：“我就是神经，我怕你不要命。”
孙策擦了擦眼睛，用力地抱紧了周瑜，他颤声问：“你胳膊有没有事，啊？怎么想这种办法，你摔下去我怎么办，我怎么办？”
周瑜回抱着他，用脸贴着孙策的脸侧，轻轻哄着：“阿策，你想哭就哭吧，我在这里了，我一直都陪着你，哪儿也不去。”
孙策摇头，他喘了喘试图让自己迅速清醒起来，所以只是坚强地深吸了几口气。
过了很久，其实也只有两三分钟，孙策慢慢地开口：“没事了，我回去，我回去签字，然后，走流程，我……我跟我妈回去一趟，我去看看我爸的、的墓地，我看他住得怎么样，踏不踏实，环境是不是挺好的，我爸他不喜欢吵的地方。你，公瑾，你帮我照顾仲谋，谢谢你……”
他的语无伦次让周瑜心里抽痛非常，他一下一下抚摸着孙策的后背，说：“好，你去吧，我等你回来，你放心这边的事，我都帮你处理好，你安心。”
孙策直勾勾地看着周瑜，看着看着，嘴角就瘪起来了。
周瑜看他这样也想哭，只能稍加哽咽地安慰着：“没事……没事，想哭就哭，不要忍着。”
后来孙策还是哭了，趴在周瑜的肩膀上哭得和小孩子一样，他抽着气说了很多断断续续的话，比如他们本就聚少离多，可没想到这次居然是永别。以前的孙策还可以说自己爸爸在外地工作，以后的他再也不能这么说了，他彻底成为了失去父亲的小孩。
可是孙策还不能就这么垮掉，他很快擦干净了眼泪，最后不忘仔细看了看周瑜的手臂，然后说，先别告诉仲谋了。
周瑜点头，说，我替你瞒着。
那一学期的期末考试，孙策直接旷考，年纪排名一下子落到了最后。被以往看不惯他的几个学生背地里嘲讽，说什么孙策真是狗眼看人低，连考试都不屑得考了，这种人高考也祝他名落孙山。
那时孙策不在学校，他跟着吴熙回去处理公司的股权转让，所以他到最后也不知道，周瑜这种好学生在学校拎起椅子把那几个人拽进厕所揍了一顿，同样负伤了的他最后把椅子一摔，怒声道：“不想死就把嘴闭上！”
后来周瑜被请了家长，记了处分，还被派出所拘留了十天。张昭过来给他了了后事，全程周瑜没说一句话，他身上也有伤，但他也没有找对方要钱。看着那些淤青和红肿，把鲁肃看得心疼要命，最后也没敢和孙策提这件事。
鲁肃后来问他，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打架？
周瑜只是笑，笑得鲁肃也想笑，可到了最后，周瑜还是没有把答案告诉他。
09
孙权念完这一段后，满座无人说话，但孙权只是深呼吸了一口气，继续道：“我哥瞒着我，公瑾哥也是，他们以为我不知道，可是我是知道的，我一点也不傻，我哥偷偷消失的一个多月，我也感受到了他的心痛与难过。”
“我从和我哥住在一起开始，我就觉得他很爱玩，一点也不像个哥哥。他和公瑾哥不一样，他们就是一动一静，我总觉得他不靠谱，可每次我一遇到事儿呢，我哥总是第一个挡在我前面，他什么事都不怕，就好像天塌了也能有他顶着一样，他就是我的英雄。”
孙权想了想，“我爸爸很少回来，他特别忙，我没有怎么见过，所以我才这篇作文里写了我哥，在我心里，他担任的正是这样的一个角色，从小到大，我一直受着他和公瑾哥的保护和关怀。很多话我和他们说不出口，只能默默地记在纸上，现在我也终于能念给他们听了。”
“哥，公瑾哥。”孙权说，“谢谢你们。”
随着孙权的目光转移，让其他家长也跟着看向了孙策和周瑜，只见他俩已经快把脸低到凳子下面了，孙策吸了吸鼻子，故作玩笑道：“行行不客气，哥社恐。”
孙策看了眼周瑜，他似乎也没想到自己会出现在孙权的口中，此时他擦了擦眼泪，对周瑜笑了一下。
后来孙权又说了点什么，孙策已经听不进去了，他只记得孙权最后骄傲地说：“他们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哥哥！”
众人都在鼓掌，声音久久未息。有家长自发地去抱了抱孙权，很认真地鼓励他要继续成长，并且都夸赞他是个很好的孩子。只有孙策和周瑜一直坐在原地，周瑜背过身去用孙策的校服又是擤鼻子又是擦眼泪，还不忘问着他别让仲谋看见了，怪丢人的。
孙策笑着摸摸他的头，说，都是一家人。
丢人一起丢嘛。
10
从老师的办公室出来以后，三个人顺着街道往家里走，路上看见买糖葫芦的，周瑜直接一口气买了六根，孙策一惊，调侃道：“哟，公瑾大人这是有财了？”
周瑜挑眉，先递给了孙权：“我心情好，和你没啥关系，都是仲谋的。”
孙策：？
他看着俩人走在前面的背影，不禁喂了一声：“那作文也是我写的啊，公瑾你不得夸夸我吗？”
周瑜回过头来，对着他抿唇一笑。
方才办公室里，班主任对着这两个仍然是少年的人说了一句话。不是教育，不是唠叨，不是训斥，也不是赞扬，甚至都没有什么别样的情绪在其中。
她推了推眼镜，把一张被揉得发皱的纸条递给了他俩，孙策展开一看，上面是无比稚嫩的字体，那字写得一板一眼，一看就是小学生一笔一划写出来的。
以往严肃的老师此时温和地笑了笑，说：“少年要一直明亮大方地走下去。”
孙策急忙跟上，一边怼了一下周瑜的肩膀，他拉着对方的手，问：“你俩晚上吃不吃饺子？”
周瑜和孙权异口同声：“吃！”
“吃嘛，”孙策拽着人向前跑，“那回家包饺子——”
孙权高兴地举起手来：“回家啦！”
他们就这样不顾外人眼光跑了下去，正如同他们的人生旅途，那样的光明、璀璨。如班主任所说，少年就要一直明媚地走下去，他们不在乎眼前的困难和风雨，孙策和周瑜都知道，无论发生什么，他们彼此都不会松开对方的手。
那是承诺、是誓言，是他们的未来。
那张纸条被压在了玻璃底下，清浅明亮的月光照了进来，映出那一行歪扭却又认真的字来。
“我哥，公瑾哥，要一直、永远快乐地在一起。”
我爱你们。
完
2023.4.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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